(光影漫話)無名之輩  蟲不語

時隔七年,由任素汐、章宇等主演的《無名之輩:否極泰來》已於本月初上映。提到《無名之輩》,馬嘉祺(任素汐飾)與胡廣生(章宇飾)在天台上那齣戲浮現腦海,隨之而來的還有《胡廣生》那熟悉的旋律,與一份久違的感動。

初識任素汐,是電影《驢得水》中那個放蕩不羈、高調「睡服」男人的山村女教師,敢愛敢恨,隨心隨性。在那個特殊年代,在本應純潔的學校中,幾個看似一本正經的角色,卻演繹出各懷鬼胎之眾生相……最終,伴隨曠野中一聲槍響,她親手終結了這齣鬧劇。彼時,當她用被天使吻過的嗓音唱《我要你》時,這個顏值不高的女藝人走進了我的「視界」。無論是後來的《半個喜劇》還是《尋漢計》,她精湛的演技都令觀眾折服,但迄今為止讓我印象最深的,還是《無名之輩》。

一邊是持槍逃亡的逞強「悍匪」胡廣生與大頭,一邊是一心求死的獨居高位截癱女子馬嘉祺,如火星撞地球的言語衝突背後,將擦出怎樣的火花?一場黑色幽默,在這樣的劇情設定下拉開帷幕。因為親哥酒駕出車禍致高位截癱,馬嘉祺獨自在絕望中苟活,心底之痛難以排解。於是,當面對陰差陽錯闖入的「悍匪」時,她以「潑婦」形象大爆粗口,強硬要求對方按江湖規矩對其「滅口」,逼得胡廣生大吼「瘋婆娘」。然而不久之後,她便因在躺椅上尿失禁陷入極度崩潰,那一灘在陌生人面前留下的液體,徹底撕裂了她偽裝出的堅強,日積月累的絕望在一聲聲「我×你媽」的撕心裂肺中,在她用僅能動的頭部以吐口水方式極端反抗之際,徹底爆發,她曾拚盡全力挽留的尊嚴,亦在那一刻分崩離析。

那一幕,扯得觀眾的心生疼,令無數人垂淚。不得不佩服任素汐炸裂的演技,雖然世上從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,但她憑藉生活化的演技,將以粗口「強行挽尊」的女主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,小人物的悲喜已融入了她的每一個眼神,每一句台詞,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新泛起的一線希望,成就了影片宣傳曲《胡廣生》中深入靈魂那一句:「你要哩尊嚴,我熟悉……」

片中音樂亦可圈可點,無論是片尾曲《無名之輩》與《等一等》,還是穿插其中風格迥異的各種音樂,皆如神來之音。當兩個靠豎起渾身刺守護尊嚴的年輕人,在天台上彼此敞開心扉時,當答應幫馬嘉祺自殺的胡廣生,放她在地上擺拍各種「跳躍」照片圓夢時,陳粒如天籟般的《光》敲擊耳膜,將小人物最質樸的短暫快樂,襯托得淋漓盡致。

「秋天嘞蟬在叫,我在亭子邊……」分別時刻,安心赴死的馬嘉祺叮囑胡廣生開了煤氣就走,對方卻堅持等她睡着,並為她溫柔戴上耳機。彼時,堯十三用貴州方言演唱的《瞎子》傳入耳中,那翻譯自北宋詞人柳永《雨霖鈴》的歌詞,仿若串聯起世間無名之輩們的無奈,唱盡小人物隱秘的哀傷。當馬嘉祺被煙花吵醒後,眼前多了一副胡廣生留下的鉛筆畫,兩個孤獨的小人兒手牽着手,頭上歪歪斜斜寫有一行「我想陪你走過剩下的橋」,溫暖更令人淚目。

胡廣生:「你說為啥子會有橋呢?」

馬嘉祺:「因為路,走到頭了。」

胡廣生:「那橋也是路噻,架在河高頭(上)的路。」

……

幾句台詞,似醍醐灌頂,令我悟出人生的破局之法。人活一世,誰不是哭着來,然後或哭或笑在人間走上一遭,最終獨自走過那座名為奈何的橋,帶不走一片塵埃。惟願,平凡如你我的每一個無名之輩,皆能在自認走投無路之際,學會搭建一座自渡之橋。

然後,一切就像胡廣生說的那般:「莫怕,過了橋,就翻篇了。」◇